漫天飞扬的烟尘，仿佛在天地间拉起了一道褐色的帘幕，将一切遮蔽成了不清晰的轮廓。
空气里充斥着那种有些涩然的，被暴晒出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那逐渐浓郁的硝烟味，还有这模糊视线的尘土，使得眼前这样出乎意料的一切更是蒙上一层神秘。
随着子弹不断的反射，包围两人的组织武装力量被迅速的消减着，惊呼声在四下里此起彼伏，大都是因为被自己射出的子弹不可思议的反噬自身而发出的。那些带着麻醉效果的弹药，尽管很多情况下并没能反射着击中对方要害，仍旧成功的使得受到攻击的人失去行动能力。
“第一部队暂时停止攻击，采取防守策略，不要再制造无谓的伤亡，等待议长的命令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加西亚冷静的指挥道。
随着那个命令的下达，四周的攻击终于停止了，响有些放松的舒了口气，然后才注意到之前因为过于吃惊和紧张，自己的双手还一直保持着开始时那样环着朱鹭身体的姿势。
不被对方察觉的红了红脸，连忙的收回双手，同时有些尴尬的偷偷瞥了瞥女生的脸，出乎他的意料，那个原本腼腆而温软的女生此刻仍是那样仿佛梦游一般的恍惚神色，苍白的眼神与他刚醒来时竟没有分毫的改变。
心中那股隐约的不安越来越明显，然而敏锐的思维却理智的告诉他，眼下这种危机四伏的形势，没有让他为了那种毫无理由的不安而纠结的时间。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是你的力量对吧？也就是所谓的抽象力？”第一时间对现状进行了初步判断，男生用平静的口气问道，一边却仍在偷偷警觉着周围。
“是的，或者可以借用你的说法，叫做念力也可以。”她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的空洞，一如那双什么也映不出的瞳。
眉头微微的蹙了蹙，将心中那丝不安压下去，男生假装无视她那种漠然的态度，接着问道：“那个力量居然可以使用了？记得之前不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以及非常集中的精神才可以吗？”
“因为抽象质量的积累量与抽象质量的产生速度，抽象质量向抽象力的转化速度之间，具有正反馈的调节关系，也就是说抽象质量积累的越多，意识空间的抽象密度越高，产生抽象质量以及将之转化为抽象力的速度也会随之加快。”仍旧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那样机械的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那样有些深奥的解释让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惊异里清醒过来的响一时间有些难以完全接受，但终究对于现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么看来，我们会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力量的结果吧，有了那种几乎是违反了以前世界物理常识的力量，一切的不合理都可以解释了。
一边推测着在自己清醒前发生的事情，一边那个隐匿的不安再度从心底缓慢的浮现。有些厌烦的眯了眯眼睛，想要不理会那没由来的担忧，同时还在困惑着自己的神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纤细，竟会无缘无故的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感到担忧。
然而，非常突兀的，一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让那原本隐晦的不安感成了一种切实的惊恐。
从她的说法看来，那个超乎寻常的力量并不像是白日做梦的二次元里描述的那些超自然一样是忽然就觉醒的，相反，它是慢慢行成的，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其实她就有可能进行像是今天这样的反抗，为什么，那个现在看来近乎意识模糊的少女没有那样做？拥有这样几乎可以与一切抗衡的力量，为什么她不选择逃跑而是呆在这个仍旧非常接近组织基地的地方？那个力量应该可以做到提高速度，甚至飞行这样的事情吧？
猛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少女那涣散的双眼，一个更加让他恐惧的问题脱口而出。
“那个力量…你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思想，阻止它去猜测那个他不敢想象的答案，原本平静而淡漠的声音因此带上了一丝分明的颤抖。
“代价是抽象质量以更快速度的积累，我说过，两者之间是一种正反馈的相互调节关系…”女生双瞳无神的答道，似乎丝毫没有顾及响那因为恐惧而战栗的音调。
“快到，什么地步？是不是会超过…自杀？”男生艰涩的提出了第二个问题，眼中的光满是绝望与不相信，因为问题的答案，其实他…
“以目前这种速度使用抽象力的话，对于抽象质量积累的加速效果，远远超过以自杀为日常的产生速率，具体数字大约是一百七十一点七五倍。”女生用那种平板而单调的声音，一五一十的回答着响的问题，完全没有理会随着那个早已隐约的存在于心中的答复被证实时几乎绝望到崩溃的对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是已经约好了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再次放弃活的权利？明明我都已经…”男生在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后，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这样诘问道。
“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就之前的状况判断，在拖垮组织之前，只拥有正常意识空间的你会先他们一步产生意识黑洞而进入自杀循环，那样的话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也就是说，我是无法被任何人拯救的，不管对方做好了怎样的觉悟和准备…所以，既然无法被拯救，那么至少，在完全覆亡之前，我想要拯救你一次，从那个原本不应属于你的地狱里…”原本应该是充满感情的话语，被那个好像已经渐渐的沉沦入绝望深渊的，已经意识涣散的女生，用空洞而呆板的语调，念白一样的说出，却将男生无声的击垮了。
虽然已经发觉，自己正在对于过去事情逐渐的难以分辨，虽然已经有了那样的预感…然而倔强如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半途而废的。
可是如今，那样的事实被眼前这作为一切根源的少女毫不留情的指出…
“不，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再也想不出可以说服对方的理由，那个一贯懒散而平静的男生忽然的这样粗暴的说道，“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保存意识的活下去，就算没有了我…否则，我们已经付出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这样与之前那样可悲的命运，又有什么不同？”
“真是，自私呢，可惜，选择权在我，而不在你…”依旧单调的话语，却带着与之不相符合的坚定和决绝，“而且，与之前是不同的，不是为了世界，也不是为了失去了我可能就无法活下去的父亲，而是为了你，你比所有人都要坚强，所以就算没有了我，你依然可以像以前那样的活下去，就像尽管要已经堕入那个死亡的漩涡，你却仍旧可以保存这对于她的记忆一样…我也可以活在你的记忆里吧？”
空洞念白，让那个已经崩溃的男生有些疯狂的吼道：“不，我不要这样，不…既然你这么做事为了我的话，那么我…”
然而虚空，一个神秘的力量蓦然的将正打算有什么癫狂举动的他禁锢住，让他的舌头停在了原本正狠狠咬下的牙齿之间。
“那么不好意思，我们之间只能凭力量说话了…记得你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吧，还真是报应不爽呢，是不是？”略带嘲弄的话语，却是用那般单调的口吻说出的，那个像是逐渐坏掉的傀儡娃娃一般的女孩露出了完全不带表情的笑容。
那个笑容在正疯狂的反抗着的男生眼中，是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悲伤和凄凉。
“看来，还是让你像之前那样的昏过去比较好呢…抱歉了，响，可能会有些痛…”终于的，那个女孩第一次的有了动作，她转过身来，面向那像是被空气里看不见的大手抓住了四肢，正浮在半空里不断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的男生，微微的歪过了脑袋，嘴角再度绽开一个无神而苍白的微笑。
“响，永别了…”
现实与梦境在他的眼前和脑中交叠，少女那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面容，偶人般机械的微笑…
不…
不要这样…
我…
朱鹭…
要…
无声的喊叫，随着兀然降临的黑暗而逐渐的停止，脖颈上被神秘的力量狠狠的打击，那个原本不住挣扎的男生终于安静了下来，那将他擒住的力量也缓缓的消失，让那个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身躯平缓的躺在了地面，一如沉睡般安详。
神色恍惚的少女面对着他默立，涣散的瞳中一丝不被主人察觉的泪水悄然滑过白皙而姣好的脸颊。
响，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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